这位女士名叫 Steffanie Strathdee,是加州大学圣迭戈全球健康研究所(UC San Diego’s Global Health Institute,GHI )的所长兼传染病流行病专家。
2015年底,Steffanie Strathdee和丈夫Tom Patterson一起到埃及旅游。两人兴致勃勃的游览了许多著名景点,在爬完金字塔之后,丈夫Tom Patterson就病了。
刚开始,他只是感觉身体不适,然而不久之后,他开始不停的出汗并伴随着呕吐。
Strathdee 眼看情况不妙,赶紧把丈夫送到了开罗的诊所。当地医生诊断为胰腺炎,按标准的疗法治疗了几天却不见好转。
丈夫的病情持续恶化,无奈之下,Strathdee又联系了德国的医院,救护直升机将Patterson送到法兰克福一家著名的医院。
德国医生对Patterson进行了仔细检查,确诊Patterson感染了一种超级细菌——鲍曼不动杆菌(Acinetobacter baumannii)。
这种细菌还有个臭名昭著的名字“伊拉克细菌”,因其大量出现在伊战中美军的战地医院而得名,不少美军士兵都曾感染,死亡率非常高。
更可怕的是这世界上有六大超级细菌,是现在大部分抗生素都奈何不了的,它们的名称首字母被缩写成了一个组合“ESKAPE”而鲍曼不动杆菌,就是这个组合里的”A”。
病情如此严重,Strathdee再没有别的选择,他直接把丈夫送回了老家圣迭戈。
圣迭戈的医生们参考了伊战中一些感染过鲍曼不动杆菌后幸存士兵的病历,使用了老牌顶级抗生素——多粘菌素E(Polymyxin E)。
然而不幸的是,这一次,多粘菌素对Patterson体内的鲍曼不动杆菌毫无杀伤力,不仅如此,在使用了一段时间后,通过对Patterson体内的细菌分离物进行分析,发现一个更可怕的事实——他体内的鲍曼不动杆菌已经产生了强大的抗药性。
Patterson的身体持续恶化,感染已经扩散到血液和肺部,他开始出现脓血性休克,陷入昏迷,甚至出现幻觉,这几乎是濒死的症状了。
2016年2月,医生通知Strathdee,他们用尽了所有可以选择的抗生素,对他丈夫体内的超级细菌,他们无能为力了。
医生的话让Strathdee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作为一个曾经走遍世界,深入研究传染病的专家,Strathdee知道,细菌进化的速度远远快过新抗生素研制的速度…
在极度绝望中 她猛然想起了一个终极命题,在抗生素杀不死细菌的情况下,这世间还有没有能杀死细菌的东西?
当然有!
细菌也是生物,身处自然界的食物链中,他的天敌在自然界必然存在,一物降一物是自然界的铁律。而这个天敌,便是中学生物课本上早已学过的东西—噬菌体!
噬菌体是病毒中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会有针对性的寄生到特定的细菌或真菌体内,进行自我复制繁殖,从内部将细菌蚕食瓦解。
由于噬菌体是病毒,它对细菌的攻击是“物理攻击”,完全不会存在抗药性的问题。
如果能找到相应的噬菌体,不就可以杀死Patterson体内的鲍曼不动杆菌了?
说起来容易操作起来难度相当大。首先,地球上噬菌体的种类就多的吓人,数量是10的N次方,要找到有效的噬菌体,无疑是大海捞针。
其次,噬菌体疗法是被主流医学界认为的边缘疗法,尽管一个世纪以前的1915年就已经被发现,也曾在20世纪盛行一时,然而,随着抗生素的异军突起和大范围推广,噬菌体渐渐被人们遗忘,淹没在历史中。
但现在,在主流医学治疗方法宣布无效的情况下,要挽救丈夫的生命,Strathdee只能重拾这把对付细菌的上古宝剑——噬菌体疗法。
在Strathdee 决定使用噬菌体疗法之后,周围的医生以及医学界的同僚都帮他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这位铸剑师——马里兰海军医学实验室的Theron Hamilton少校。
Hamilton少校是海军医学实验室中心负责生化防御研究的主管,早在十五年前,军队医学中心就注意到了抗生素在与细菌的对抗中节节败退的问题,于是,特地设立了这个实验室,重启噬菌体,这一古老抗菌武器的研究。
如今,Hamilton少校的实验室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噬菌体实验室之一,搜集了超过300多种有效噬菌体。
而伊战中曾广泛传播的鲍曼不动杆菌,当然也上了研究名单。
但治疗还面临一个现实问题—没有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的批准,否则他的治疗将面临违法的风险。
而批准能否通过也是个未知数,因为Hamilton的噬菌体只在老鼠身上做过活体实验,从来没有用于人体。
而Patterson的肾功能已经衰竭,需要靠透析维持,还陷入持续的昏迷,仅残存模糊的意识。
各方面都在和时间赛跑,Hamilton少校加紧培育有效的噬菌体,Strathdee和同仁们在做FDA的工作。
当治疗准备就绪时,FDA的批文也下来了。
终于噬菌体被送到了Patterson的病床前,分别通过静脉和胸前导管注入到Patterson的体内。
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Patterson成为了美国第一个接受噬菌体治疗的人—通过往体内注入噬菌体病毒,让病毒杀死体内的细菌!
治疗的过程并没有出现大的波折,噬菌体产生了良好的效果,Patterson身体和意识都开始慢慢恢复。
作为美国第一个接受噬菌体疗法成功康复的人,Patterson的事迹也成功挽救了Hamilton少校的实验室。
Hamilton少校的实验室曾因为对噬菌体的疗法的研究广受诟病,好几次差点被关停。多年来,无数人攻击实验室是军队的财务漏洞,主流的制药界更是对他们嗤之以鼻,同时也表示,噬菌体无法像抗生素那样申请专利,也就不能带来可观的利润,噬菌体疗法在美国能否重回主流医学界,前面的道路仍然困难重重。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未来成为人类对抗细菌最后一道防线的,噬菌体绝对应有一席之地。